作怪

大年初一，吩咐孩子把自己装扮好，要去婆婆家吃午饭。在出门前我一如往年，拿出相机给我们一家四口拍张全家福。走过大儿子身旁时，我发现他的发梢沾了灰尘，就伸出手想轻拨他的头发，一心想把灰尘给拍掉。怎知道儿子一看到我的手就像看到了“魔爪”，紧张地避开，我这才突然醒觉，大叫：“你的头发……怎么是褐色的？你染了头发？”

我必须承认当时内心是有点紧张的。我紧张不是因为我抗拒孩子染发，爱美本来就是人的天性，有谁不是想让自己美美的站在人们的眼前的呢？而且，在这个新世纪，染发早就像剪发一般普通了。只是……儿子还是中学生，他的学校是不会允许学生染发的。我是个配合度超高的家长，我觉得父母应该和学校达成共识，并尊重学校的规定，所以看到儿子的黑发变成褐发，我第一的想法就是——会不会触犯校规？

儿子慢慢地解释：“我没有染发，我只是搽了有颜色的发胶，洗澡时洗发就可以洗掉了。”

原来如此。

我仔细研究儿子的褐发，自嘲“妈妈真是孤陋寡闻”。看到我没有反对或指责之意，儿子马上变得兴致勃勃：“其实还有很多颜色，金色、红色、橙色、蓝色、紫色，甚至青色都有。”我赶紧说：“这样就好。”（太缤纷太刺激太作怪，妈妈内心承受不起。）

我不经意地再瞄了一下儿子身上穿的衣服裤子，很有潮流感的T恤是之前叔叔买给他的，至于裤子……咦？这裤子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过它在儿子的衣橱里出现过呢？这裤子超窄，紧紧地包住臀部、大腿和小腿，我在专播K Pop的电视频道看过许多韩星也是这样穿的。现在这裤子穿在儿子身上，我却感到有点呼吸困难。我问：“这裤子是……”儿子回答：“我之前和同学逛街时买的。”我噤声，心里泛起一点涟漪——儿子长大了，懂得存零用钱买自己喜欢的裤子。

儿子进入了青春期，自然对自己的容貌更为注重。小时候一家人出门，最快装扮好坐在门口等的人是他；现在变成是一家人装扮好了，坐在门口等他。以前总是以“麻烦”当借口，套上拖鞋就出门，要我唠叨一翻才肯把球鞋换上；现在穿球鞋皮鞋或布鞋都要先看身上穿着的是哪件衣服，配起来好看不好看。对于孩子这样的改变，我是欣然接受的。因为我觉得“学习装扮自己”也算是人生中蛮重要的一门功课，当然，因为他还是学生，所以我也不鼓励他在这方面花费太高。但我能接受儿子在打扮上多做一些尝试，从中慢慢地找出最适合自己的装扮。“大胆尝新，找出自我”这种事本来就应该趁年轻的时候，一颗年轻的心配上一颗年轻的胆，才能衍生出超强无惧他人眼光的勇气啊。

年轻不作怪，难道还等中年或老年才来作怪？

（光明日报•25.2.2013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