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September 19, 2013

父与子

我十分喜欢看小儿子和他爸爸之间的互动,很有趣、很温馨,但对外人来说或许是很无聊。

由于他爸爸工作的时间很长,几乎每一天下班回到家时,小儿子已经进入梦乡了。可是,他爸爸不管身心有多累、肚子有多饿,他还是会第一时间到睡房里看一看并亲一亲他的宝贝儿子。他爸爸还会轻轻地在他耳边问:“谁是爸爸的宝贝?”小儿子睡意正浓但还懂得回答:“我!”这样的一问一答后,他爸爸也得到了精神上的慰藉,一天的疲劳也减了一半。

到了周休二日,他爸爸最喜欢窝在床上看书。可是,他总是没看几页把书搁下,然后以极度温柔的声音呼唤:“弟弟啊弟弟……”——这声音像是一只小野猫在叫,教人全身起鸡皮疙瘩,即使是当年我们热恋时都不曾听他这么温柔过。而小儿子一听到爸爸的呼唤声,不管他在做着什么,即使正玩着电脑游戏,他都会放下手上的事,跑到房里问:“什么事?”这个时候,爸爸就会用懒洋洋的语气回答:“来帮我踩腰骨。”

其实小儿子心里早有谱,他知道爸爸叫他必定是提出这个要求。通常他不会马上答应,只会靠在床边,讨价还价地说:“二十下!”贪心的爸爸则大叫:“不!二十太少了!五十!”小儿子慢条斯理的说:“三十!”……说起来,小儿子还是很疼爸爸的,因为最后即使双方说好“四十下”,但他还是会在爸爸的后腰背上来回走动,数到一百下。而一百下之后两人就会倒在床上玩,从玩亲亲到玩搔痒,嘻嘻哈哈大喊大叫的,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。

我很喜欢问小儿子:“你最爱的人是谁?”,而他的答案总是:“爸爸。”老实说我从没有妒忌或生气,因为我自问没有爸爸做得好,他最爱的人是“爸爸”是无可厚非。在小儿子眼里,爸爸就是最包容他的人,常常鼓励着他前进,即使他有读写障碍,但也无损他的自信。小儿子读二年级的时候,班上只有十个学生,一天早上上学前,他忧心重重把爸爸叫醒,然后对爸爸说:“爸爸,我好像考最后一名,怎么办?”当我还在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时,他爸爸一把抓住了他的小手,扳开他的小手指头,一面说一面数:“就算你考第十、九、八、七、六、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也没有关系,你依然是我的宝贝,我依然爱你,不会因为你考第几名而受影响的。”小儿子听了,开心地倒在爸爸的怀里。

有这样的爸爸,小儿子真幸福。

Monday, September 09, 2013

隐形眼镜

周末带孩子去逛街,经过那间我们家常光顾的眼镜店时,大儿子突然说想去检验眼睛,他怀疑他的近视加深了,最近看东西都不太清晰。我暗地里用手指算了一算,这一副夹在他鼻梁上的眼镜戴了十五个月。超过一年了,的确是时候去检验眼睛的了。

我带着他,一面走向眼镜店一面问:“你想配什么款式的眼镜?金属镜框?塑料镜框?”儿子只答:“随便。”我当时不懂哪根筋不对了,又再多嘴地问了一句:“还是你想配隐形眼镜?”儿子一听眉毛一扬,随即问:“隐形眼镜会贵吗?”我晃了一下神,确定自己没有听错。我记得好几年前他站在浴室里看着我把隐形眼镜放进眼里,即很不屑的说:“我以后才不要戴隐形眼镜,把东西塞进眼睛里是很可怕的事!”看来他已经接受了做这“可怕的事”。

大儿子的眼睛检验结果竟然出乎意料之外,他的近视与散光的度数维持不变。验眼师发觉儿子戴着的眼镜有点歪了,可能就是这样才影响到他的视力。验眼师用小钳子扭一扭儿子的眼镜,儿子再戴上时看东西就清晰了。这对我来说真是个好消息,没有加深就不用换眼镜,我可以暂时把钱省下。其实省钱倒是其次,我最担心的还是孩子的近视加深。我近视接近一千度,最能感受近视带来的不方便。我开心地回过头对儿子说“幸好没有加深啊”时,却看到儿子不是很开心的脸。

生子莫若母,我当然知道儿子为什么不开心。我告诉验验师儿子本来是想配隐形眼镜,验眼师一听,马上送了一对隐形眼镜给儿子,她建议先试戴,适合才买。这时候儿子的嘴角才偷偷上扬,坐下来仔细听验眼师指导如何把隐形眼镜戴上与摘下。

儿子用了十五分钟成功把隐形眼镜放入眼里,却用了半小时才把隐形眼镜摘下。我以为他会嫌麻烦,但他看起来很开心,从下午戴到晚上也没有申诉不舒服。晚上临睡前,我陪着他挤在狭窄的浴室里,指点着他如何把隐形眼镜摘下来。他手忙脚乱地弄了半小时,眼睛都红了。我只站在旁边指示,不伸手帮忙,有些事还是要靠自己的。其实这是熟能生巧的事,第二天他花的时间就减去了一半。第三天他在十分钟内就完成了。

我的好朋友知道儿子戴隐形眼镜后很是反对,她问:“男孩戴什么隐形眼镜?又要搓又要洗又要泡的,很麻烦!”我回答说:“戴隐形眼镜确是很麻烦,但他不怕麻烦就好啦!”再说,我戴了隐形眼镜二十五年,我早习惯鼻梁上没有眼镜挡着的舒适,所谓的“麻烦”对我而言,早己经像刷牙洗脸一样,是生活起居的一部分。我唯一担心的是男孩比较粗枝大叶,所以一而再提醒儿子在洗涤、戴上和摘下隐形眼镜时务必把手洗干净。

(光明日报•5.8.2013)

Friday, September 06, 2013

健康活到100岁

刚才带小儿子去婆婆家吃晚饭,饭后我忙着洗碗收拾,耳边转来小儿子和婆婆在客厅说话的声音。他们越说越大声,我听不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,但听得出是小儿子正被婆婆责备。趁婆婆不在的时候,我抓住小儿子问:“你刚才跟婆婆聊什么呀?为什么会被婆婆骂呢?”小儿子耸耸肩说:“我只是问婆婆,阿公去世后是不是住在神台上?因为我看到婆婆早晚都在拜拜。”小儿子说的是实情,我实在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被婆婆责备。我正想追问下去时,小儿子却自己揭盅:“婆婆回答我说‘是啊,阿公就住在神台上’。那我就问婆婆‘以后我去世后也住在神台上吗?’婆婆听了就很生气,大声骂我‘啋啋啋!小孩子不能乱乱说话!’”

小儿子一脸无辜的样子,让我啼笑皆非。小孩子嘛,心里藏不住疑问,说话也就百无禁忌,可是有些话听在老人家的耳里却最大禁忌。我记得小儿子三岁的时候,在亲戚家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他抬起头问我:“妈妈,这位老公公这么老了,为什么还没死?”吓得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巴。后来为了杜绝历史重演,我只好告诉小儿子“人的寿命是100岁”,单纯的他信以为真。

在小儿子六岁的时候,我们带着他出席舅公的丧礼。看着舅公的遗照,小儿子轻轻地问:“为什么舅公会死?”我回答说:“舅公患了癌症,那是一种很严重的病。”小儿子惊讶地说:“可是,他还没有100岁呀?人不是100岁才会死的吗?”看着小儿子的眼神里泄露着许多问号,我真的深感抱歉。我实在不应该为了不让他说失礼的话,就编了一个这样的“谎言”。那一次我认真地告诉小儿子,每个人都会死的,老啦生病啦意外啦,都可能造成他离开这世界的原因。小儿子听了,沉默了好久才说:“难怪!我从报纸上也有看到有小朋友去世的新闻,我就奇怪为什么他还没到100岁就去世了,原来他是发生意外!”

那次之后,小儿子对生死有更多的问题,如:“人死后会去哪里?”、“人死后还可以吃东西吗?”、“什么?人死后不可以吃不可以穿?那为什么还拿食物拜他?烧衣服给他?”等等。虽然有些问题我也答不出答案,但我会老实的告诉他说:“妈妈也不懂,这是一种民俗。”并尽量以他能明白的方式回答。有时候他在我这里找不到答案,就转向婆婆发问,可是往往问题一出口常就碰上钉子,就像刚才。

我回头看着小儿子,刚被婆婆责备后的他心里一定很难受,我跟他解释婆婆为什么会责骂他,那是因为婆婆不想听到“去世”这种字眼沿用在自己疼爱的人身上。小儿子听了似懂非懂,他大力地抱着我,说:“妈妈,你不要老、不要生病、也不要有意外,你不要这么快死啊!我希望我以后的孩子好像我一样,可以有婆婆疼。妈妈,我很害怕失去你。”听得我心都纠结在一起了,赶紧把他搂在我怀里,说:“好的,妈妈跟你承诺,妈妈会尽量长命一些。”

突然,小儿子推开我,一脸认真的说:“从今天起,你不能吃垃圾食物!你每天都要做运动!我要你健康活到100岁!”

(光明日报•29.7.2013)

Tuesday, September 03, 2013

学车

大儿子已经不止一次暗示想要学车了。早在他一踏入十七岁,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告诉我,某某同学正在学车,某某同学考到了驾驶执照,某某同学已经自己驾车上学了。我听在耳里,脸部表情保持平日的平静,但内心其实是滂湃的——我的儿子长大了,可以学车考驾驶执照了。

在儿子很小的时候,我也曾幻想过自己坐在儿子驾驶的车子里,让他载着我出去玩。可是,这个幻想在儿子日益长大的当儿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担心,还有一个叫“失落”的感觉——有一天儿子能驾车了,我这“专用司机”就要退下了,我想,我将会为自己能为儿子做的事情逐渐减少而感到无比失落。

我抬头看180cm高的儿子,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,让我感觉到他内心对成长的喜悦,再怎么不舍得孩子长大我也要接受现实。儿子来到了十八岁,世界突然像转了个样,之前他怎么看都不顺眼的事情,现在都顺眼多了。人生路突然就广宽起来,不再只是念书和打球。而学车、考驾驶执照更是成长的象征,有一种熬出头的感觉,与大摇大摆走进电影院看限制级电影有着同样的气焰。

我和我朋友聊起这事情,她的孩子比我儿子大一岁,去年考到了驾驶执照。朋友唉声叹气的说:“我女儿考到驾驶执照后,晚上有补习课时她就坚持自己驾车去,说是不用麻烦妈妈,怕我太累。开始时她会在补习课结束后准时回家,慢慢的她回家的时间就迟了。她说载同学去吃宵夜,然后再送他们回家。唉,说得好听是‘不用麻烦妈妈,怕我太累’,我在家里坐立难安似乎更累,非要等到女儿回到家我才能安眠。”

我听了,马上代入角色之中,我和朋友本来就是同一号人啊!我懊恼的说气话:“还是不准儿子学车考执照吧!”朋友大笑:“那怎么行?”我也知道“行不通”,因为,车子是城市人的脚啊!儿子以后还要靠他的这“脚”上下班、载女朋友去拍拖、送老婆上巴刹、接孩子上学放学、载老爸老妈去看医生啊!

我和老公商量,今年底让儿子去学车考驾驶执照吧?老公并不反对,只说了一句:“儿子考到驾照后,家里也没有车给他驾。他考到执照后会不会吵着要买车?买什么车好呢?”男人看事情的眼光不同于女人,他马上联想到的是“买什么车”,我担心却还是“安全”这老课题。

唉,儿子都还没有去学车,我就已经担心得白了头发。

我真讨厌我这种性格啊!

(光明日报•22.7.2013)

Monday, September 02, 2013

拍拖

弟弟:“妈咪,我以后26岁结婚可以吗?”
我:“可以。”
弟弟:“那我21岁拍拖可以吗?”
我:“可以。”
弟弟:“那我可以去拍拖到晚上十二点才回家吗?”
我:“不可以。”
弟弟:“为什么?”
我:“为什么去到这么夜?”
弟弟:“拍拖嘛!”
我:“你忘了你八点就要上床睡觉吗?”
弟弟:“拜托!那时我已经长大了,不用八点睡觉了!”
我:“还是不行,去到那么夜我会很担心呐。”
弟弟:“拜托!拍拖嘛!妈咪你懂什么叫拍拖吗?真是的!”
我:“你去那里拍拖喔?要拍到那么夜?”
弟弟:“我也不知道……妈咪,到底拍拖……要怎样的?”